【独家连载】重庆本土励志长篇小说《如榔盖》(一)

  【独家连载】重庆本土励志长篇小说《如榔盖》(一)

  2015-12-06书香重庆书香重庆

  书香重庆

  微信号 sxcq023

  功能介绍 书香重庆网是重庆市文化委员会为推动全民阅读工程而打造的数字化全媒体阅读平台,也是全面配合重庆读书月活动开展的公共参与网站。

  

  内容简介:

  《如榔盖》是以彭水龙溪镇刘昌福修天路的事迹为原型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龙溪镇如榔村地处偏远高山地区,常年不通路。村支书刘昌福带着村民,在没任何资金的情况下,在大山之中修出了一条通向外界的大道。故事的主人公四喜从抑郁到疯掉,最后因为路这条道路的修通,与自己的心爱人走在了一起,最后走出了如榔盖,成就了一番事业。

  原创连载 如榔盖

  文◎李军洋

  第一章

  盖上一阵大风,吹得整个山都在颤抖。

  站在崖边的四喜抽着几日前让隔壁的兄弟从龙溪乡场上买回来的香烟,他抽得很慢,每抽一口都深深的吸进去,然后轻轻的吐出来。盖上的空气,混合着烟味,让整个盖上显得特别的宁静。整个盖上,除了人,除了一排排木屋,除了茂密的林子,就只剩下这烟味了,特别的香,特别的有味道。

  你这娃子,怎么又跑到这边来抽烟了。

  说话的是四喜的妈,她扛着一把锄头,满裤脚都是泥,见四喜从家里跑到岭上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四喜自打从生下来,就没有走出过如榔村。不是四喜不出去,是四喜他妈压根儿就没这个想法。要走出这如榔村,不是说出去就能出去的,要出去,得要有点真本事,下山上山得是一门技术活。从村口的牧羊寨水库下山,要走悬崖,再顺着崖上的沟子滑到沟底,到了沟底走上一段路才能到龙溪的场上。

  周围的村子都说,上如榔,就是把半条命掉在悬崖上。

  四喜的妈当年上如榔,是从周家坝嫁到盖上。出嫁那天,都是村里的人把她背上来。在龙溪有一句话,叫女不嫁如榔。在如榔娶个媳妇跟那淘金一样,从万千沙石里找出一点精华来。所以能上如榔盖的媳妇,不是疼爱自己的男人,就是对如榔有感情。四喜的妈叫任学凤,祖上由江西迁来,居住在山下的周家坝。任学凤与坝上的其他女人不一样,对感情认真,不在乎盖上是个穷地方,觉得四喜的爸是个能干事的人,觉得上了盖,希望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但这一上盖就是十多年,盖上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一到晚上,风就哗啦啦的吹得,整个盖上的人都感觉有一种刺骨的冷。

  对于从小生活在如榔盖上的四喜对山下的生活很是羡慕,常从任学凤那里讲坝上的事情,讲坝上的集市。每每提到周家坝,四喜都会到岭上看山下的风景,觉得山下那一排排房子是自己的梦想。

  在四喜的生活里,是没有梦的,他唯一的梦就是有天能到周家坝的集市去多买几包香烟,能好好的逛逛,看看山下的人和风景。为了这个梦,四喜拼命的想读书,直到十三岁才到青茶园读小学,他想多读点书,读了书,才有机会走出这如榔盖。

  如榔小学修在青茶园的口子上,木屋结构,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当地人为了让如榔盖的人走出去,一心扑到搞上孩子的教育上。大家觉得如榔穷,穷就穷在教育上,都想着等孩子有出息了,走出了盖上,就能有一条路,让盖上和周家坝连在一起。

  就在这一年的春天,张宗茂来到了如榔小学,成了村校的一名老师。小学只有三名老师,分六个班。学生从五岁到十六岁的都有,张宗茂教三年级和四年级,四喜是他的学生,也是班里年龄最大的学生。

  张宗茂被分到这个班后,就喜欢上了四喜,在他眼里四喜是个不错的孩子,脑子里尽是些想法,觉得改变命运是走出如榔的唯一出路。到校的第三天,张宗茂把四喜喊到办公室,就问他,你想不想学习?

  四喜一愣,后又是使劲点头,一定好好学习,一定好好学习。

  张宗茂满脸欣慰,在他看来,越是贫穷地方的孩子越有干劲,越是这种干劲,越是如榔需要的。张宗茂对四喜说,那好,你就做这个班的班长,好好带好这些同学。

  四喜在如榔小学读了两年多以来,第一次被老师这样鼓励,心里一阵欢喜。他走出张宗茂办公室的时候,两手握着拳头,咬着牙对自己说,一定要当好这个班长。

  四喜家住如榔村九队,离学校近,自从当了这个班长后,每日早上听到鸡叫就起床,来到教室把黑板擦得光亮。等张宗茂到教室的时候,他看见四喜把一帮孩子早已安排得很妥当,都拿着课本,认真的做着早读。朗朗的读书声,让这个山村变得有了生气。

  这一日,张宗茂见大家学习认真,便喊上四喜下山去。四喜直接就答应了,这对于四喜来讲是一个天载难逢的机会,平日里,任学凤对他是管得死死的,下山,就跟四喜的梦一样,还等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有可能实现。现在在四喜看来,这个梦,真的实现了。

  任学凤也没怎么反对,毕竟是张宗茂要求的,便同意了。她想张老师带他下山去,自然是有大事要去做。

  张宗茂下山也是如榔村的大事情,整个村子对教书先生是很高的敬意,觉得如榔要是没了这些老师,也就没了什么希望。下山前,村支书刘昌福千叮万嘱,一定要注意安全。刘支书把张宗茂送到岭上,看着他和四喜下了山才放心的回到灈金湾。

  这刘昌福在整个盖上,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整个盖上的人听到刘支书都是一种敬畏。他当过几年兵,先是在辽宁,后来去了黑龙江。退伍后,回来接了老支书的班,在村委会选举的时候,更是高票当选。刘昌福回到如榔盖后,把部队上那种说一不二的作风用在了整个村上,把村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村民有问题都找刘支书,只要刘支书说了就是真理。

  退伍那年,刘昌福娶了焦连云。

  刘家是盖上的大户,焦家也是,两家的结合是门当户对。结婚那天,整个盖上的人都来参加。在盖上,赶上哪家有事,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赶来。像刘家这样的大户,村里更是重视。刘昌福结婚那天,流水席摆了三十桌。村民自发买了两箱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得连周家坝的人都上来祝贺。拜了堂,谢了盖上的人,刘昌福抱着焦连云进了自己的新房,这一刻,他觉得有一个家了,发誓以后要在这个女人面前,做一番大事情来。

  做大事是很难的,要从一件一件的小事做起。这一做,刘昌福就当了十九年的支书。十九年后,刘昌福的儿子选择在同一天,与邻村的一个女人结婚。四喜和张宗茂下山前的那天,正是刘支书儿子大喜的日子。这个喜庆的日子,也开始了四喜一次寻梦之旅,所以他没赶上刘支书儿子的婚宴。刘支书的儿子在结婚后第二天就离开了如榔盖,去了深圳,一个远到整个盖上都不知道的地方。

  四喜和张宗茂他俩下山后,先是到郁山区公所背课本,后又要到龙溪乡场上买粉笔和学生的学习用具。这一来一去就花了三天时间,上山后,才发现灈金湾刘昌福家到处都贴着喜字。张宗茂准备了一块老腊肉,带着四喜到刘支书家去喝酒。刘昌福见到张宗茂甚是高兴,把他和四喜请进堂屋,叫焦连云炒了几个小菜。

  才办完婚宴,还剩下许多菜饭,农村有习俗,办完宴席的饭菜可以放在有凉水的水缸里保存,等有时间了慢慢吃。焦连云把之前的剩菜剩饭全部热了一次,不出半个钟头,就热了泡椒炒腊肉、干烧四季豆、风萝卜大脚菌炖鸡、干煸土豆丝。她觉得还不够,又油酥了一盘花生。

  张宗茂觉得菜有点多了,就忙说道,嫂子,菜够了,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焦连云没说什么,就笑了一下,钻进了厨房,去收拾其他东西去了。

  刘昌福进屋拿了一瓶酒,叫四喜也坐下来一起吃。四喜先客气了一阵,说让叔和老师先吃,自己站在旁边。刘昌福把四喜的手一拉,再使了一把劲儿,四喜刚好坐在了椅子上,刘昌福说道,你这娃子,客气个啥,到你叔这里了,还给老子客气,先吃饱了肚子再说。

  张宗茂在旁边也赶紧圆场,说,你叔这么喜欢你,就要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以后还要跟着你叔,走出这如榔盖,给大家好生活。

  三人饮酒饮到一半,刘昌福问道,你说要走出这如榔,怎么走?

  张宗茂楞了一下,他刚才是想让四喜坐下来吃饭,找个理由随便搪塞一下,不想让刘支书生气。现在刘支书问起这个来,他倒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在他看来,这如榔盖上,要下山去,唯一的出路,就是有一条好路。但这路怎么弄,他心里也没底儿。为了不得罪刘支书,干脆说道,等以后有条件了,把这山给移走,好好的修一条路,那样大家下山去,就不用钻穿洞,走九道拐了。

  听到这么一说,刘昌福觉得有一点道理。又饮了半口酒水,寻思了一会儿,他对张宗茂说道,那行,既然张老师都这么说了,等回头去问问村子里的人,咱们就修条路。

  这两个人的谈话,却让四喜心里充满了希望。这个希望是源于他这次下山,在周家坝碰见了自己在十岁那年遇见的王雀儿。这是让四喜唯一心动的女生,十岁这年,王雀儿跟母亲一起上山走亲戚,两个孩子在一起,自然无话不说,四喜带雀儿到如榔坪后面的小山林里,一起在青杠林里打斑鸠,到山上的河沟里摸鱼抓螃蟹。好时光只有两三天,随着雀儿母亲走亲串户完后就带着她下山了,这一走,就是六年。再次见到雀儿的时候,四喜激动得站在路边大声喊着雀儿,雀儿,我是四喜哥。雀儿正在河边洗衣服,手里拿着半个瓜瓢舀水。雀儿不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一头的黑发,水灵的脸蛋。在河边洗衣服,衣服被打湿了一半,胸前露出一对丰满乳房的印记。这让四喜心里一阵火热,他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像六年前那样,一把抱住她。但是他还是抑制住了心中的那份燃烧的激情,只是走到她旁边,问道,雀儿,你怎么不上山去了呢?

  不想去,娘不允许。

  为什么?

  娘说了,上一次山,就要死一次。

  四喜没再继续问下去,此刻,他发现自己已经与雀儿有着很大的差距了,山上山下不再是童年时那一份感情。因为一座山,把两个人的感情扯了两半。一个在山上,一个山下,注定了两个人路越来越远。十七岁的四喜只是个三年级的小学生,雀儿已经初中毕业。望着山上的如榔村,他迫切的想有一条路,能够将山上山下连在一起,让他和雀儿没半点的距离。但这些都是他的梦,他一直在这个梦里。

  现在刘支书突然提出要修路,他心里一阵欢喜。觉得自己和雀儿还是有一点希望,他想好好的读书,然后跟雀儿一起到山外去。刘支书的这个想法,支撑起了四喜心中的梦。

  四喜变得越来越勤奋,每天天亮就起床,把牛放了,再到坡上打一背篼的猪草。把早上的农活忙完之后,就拿出课本看。张宗茂每天看见四喜是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他拿出自己收藏的一些书给四喜,说道,你既然这么努力,你多看点书,多识字,争取两年时间读完小学的课程,然后下山去读个初中。

  刘昌福也没闲着,张宗茂的一席话,让他觉得如榔盖要发展,就必须要先修路。路怎么修,怎么走,这些问题摆在他面前,让他一时有些茫然。他找到村主任焦辉松,两个人喝了点小酒,喝过三旬后,刘昌福问他,你想过修路没?

  焦辉松点头,想过。

  那就修一条路?

  修吧。

  刘昌福看得出焦辉松有些犹豫,但又不想点破,又喝了一口酒,喝完之后拍着焦辉松的肩膀,说道,咱们要担起这个责任,四喜那孩子读书有劲儿,我们要为这些娃儿做点事情出来,不然等以后会恨我们的。

  对四喜这孩子焦辉松还是很了解的,四喜是他远房的侄子,按理说,这也是他这个当叔该做的事情。现在刘昌福既然提起孩子,他就提议道,那要不咱们先修学校?

  这正符合刘昌福的意思,两个一拍即合,当即干了一杯酒,举杯庆祝道,那就先把学校修好,修好后,再修下山的路。

  这一日,刘昌福带着村委会的人到青茶园去看新学校的选址。

  青茶园位于整个如榔盖上最居中的位置,刚好又在村委会办公地点的旁边。站在青茶园,可以看清盖上的景色。盖的对面,是一面像被刀削的悬崖,崖的上面是小厂乡。在悬崖下面,有些褶皱一样的小山丘,整个如榔寨就坐落在这些小山丘上面。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夹着一些青杠树、杉树、泡桐,再近一点,在每家每户都有一片竹林,竹林里袅袅青烟腾起,从雾霭中可以看见年代久远的吊脚楼,瓦随着年代的洗礼,从青瓦变得有些乌黑。

  刘昌福觉得这个位置不错,对面望去就是山王洞,这山王洞有一段历史来源,是如榔盖上的大土匪焦相宇的老巢。这洞悬在半山腰,可谓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整个洞口呈半月形。刘昌福有一次去那边砍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洞口,洞内一股冷气袭来,让他打了几个寒颤。在洞口朝外面看去,刚好看到青茶园这个位置。这次学校选址,他思前想后的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个位置风水好,能保护整个如榔村的村民。

  村委会的人也没反对,但有人提出了问题,问这修学校的钱怎么解决,修学校要水泥,要钢筋,谁出人力和物力。之前刘昌福只是和焦辉松谈到修学校的事情,但怎么修,还没个具体的方案。现在村委会有人提出来,但一时又拿不出个具体方案,只能先搁置在一边去了。

  这一搁就是一年多。

  四喜也在等学校的修建,但这一年多来,他也没闲下来。只花了一年的时间就读完了整个小学的课本。张宗茂觉得四喜读完了小学,可以下山到龙溪去读中学,便写了推荐信给山下龙溪中学的校长,希望可以接纳四喜。校长看到推荐信也没什么意见,觉得四喜年纪稍大了一点,但看在只用三年的时间读完了整个小学课程便接纳了他。

  很快,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四喜上初中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四喜上初中的事儿比山上的汉子娶媳妇还热闹。家家户户都去四喜家,见到任学凤就说你家娃儿有出息了。四喜上学的事情,却怎么也让任学凤高兴不起来。为了这事情她几日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觉得四喜要下山这事情,在她心里是一个疙瘩,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刚好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更加坚定了他不想四喜下山的想法,山下大田村的陈世秀到山上走亲戚,下山晚了,到钟林坡的时候,直接摔倒到山下去,找了三天才找到尸骨。在村里,大家都知道,这上山穿岩洞,到焦家垭口这段路都是在鬼门关上行走,稍有不慎,就直接掉到崖底。任学凤知道,四喜去山下读书,每个月都要回来背粮食,这上山下山的路,每回来一次,都会让她心惊胆战的,害怕自己的儿子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

  收到通知书的四喜还在准备一些笔和纸,张宗茂老师给他的一些书看完之后,他就找时间练字,最后练得一手好字,这字练好了,他还能写一点文章,在山上也算个有文化的人了。他想多准备一些东西,在龙溪中学多抽点时间来学习。他根本就不知道母亲任学凤的想法,想让他一辈子就待在山上,安安静静的过着祖祖辈辈耕田织布的生活。当四喜跟任学凤提出要早早下山的时候,任学凤给了他一个耳光,这一记耳光让四喜第一次觉得如榔盖上的孤独。他从堂屋跑了出来,他沿着学校的小路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灈金湾的时候,他看到刘昌福正坐在院坝里抽烟。

  刘昌福见四喜眼角挂着眼泪,就喊四喜坐到院坝里坐下,问他,你怎么了,不舒服,还是和你娘吵架了?

  四喜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趴在刘昌福的大腿上,哭哭啼啼的说道,叔,我要下山,我妈打了我。

  听到四喜委屈的一说,刘昌福一脸的怒气,他吼了四喜一声,你个大男人,哭什么哭,读书是好事情,再哭,哪像一个男人,你读书的事情,我去找你娘说清楚。话一说完,刘昌福把最后一口烟吸完,拍拍身上的灰,拉着四喜去找任学凤。

  任学凤正在喂猪,面前系着一根围腰。见刘昌福来了,便喊他进堂屋里坐。她三两下把猪食喂完了,又去泡了一杯茶。她见四喜躲在刘昌福后面,心里也知道他的来意,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刘支书,你是为四喜的事情来的吧,今天不管说什么,我就是不允许四喜下山去。

  听到这话后,刘昌福火冒三丈,骂道,有你这么当娘的吗,有你这么当娘的吗,你看如榔村,有哪个孩子上过初中,你们家四喜想读书,是给我们如榔争面子,你倒好,把四喜关在家里,你不是毁了他一生嘛。他觉得还说得不够狠,又加了一句,反正今天不管说什么,你必须同意四喜下山去读书。

  农村女人最擅长的就是闹,闹的最大特点就是哭。见刘支书发了狠话,任学凤两眼一酸,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说道,你这该死的刘支书,你就是害得我们老马家没个种,四喜他爹死得早,他爹死了不要紧,你还要死了我儿子。

  站在一旁的四喜这时才明白自己还有个爹。自打他记事起,就没听见任来凤提起过自己的父亲。不是他不问,是他根本就不敢问。他每次看见母亲都是一个人,煮饭、喂猪、砍柴、放牛都是她自己做,也不需要外人帮忙,晚上就点着煤油灯纳鞋垫,做布鞋,偶尔会听见任来凤叹气,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四喜知道任来凤说的是自己父亲,每次四喜想去问自己父亲的事情,都让任来凤都巧妙的避开了。今天刘昌福的到来,她终于开口说起四喜的父亲,这一刻,四喜百感交集,上去一把抱住任来凤,也跟着一起哇哇的哭着问道,娘,你告诉我,我爹怎么了,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刘昌福看着这对苦命的娘俩儿,心里也动了恻隐之心,上去一把拉起瘫倒在地的任来凤,轻声细语的说道,凤啊,你也是我们如榔的好媳妇,既然你这样想那就随你吧,但我觉得对四喜来讲,读书肯定是个好事情。说完,他叹了一口气,背着手,出了堂屋,慢步走到青茶园去了。

  见刘昌福走后,任来凤把泪水一抹,又一副强势的样子。在如榔村,都知道任来凤是个女强人,从不是示弱,能吃苦,能干事。但只要一提到四喜,她那强大的心就一下子化了。她抱着四喜,语重心长的说道,四喜呀,不是当娘的反对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娘没了,什么都没了。

  这天四喜没有从任来凤那里知道答案,也不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死的。

  他想,我一定要知道这个答案。

  但凡整个村子里,只要四喜问起这事情,大家都闭口不谈。他把希望寄托在张宗茂身上,他觉得张老师会告诉他实情。龙溪中学没能去成,他现在想回如榔小学去看看,一是想找老师借点书看一下,二是想打探一下自己父亲的事情。

  如榔盖上又是一场大风。四喜正走在去如榔小学的路上,他觉得这天气有点不对,老天爷的脾气太厉害。整个盖上的枫香树都被吹断了几根,远处的小厂乡被一片黑漆漆的云压着,压得山下的寨子有些喘不过起来。四喜只得加快步子小跑到学校。他怕等雨一来,山路崎岖,到处都是泥泞,弄不好就跟着泥水一起滑到山底。

  学校里还坐着七八十个学生。大家透过窗户看见四喜站在校坝子上,这里的同学对四喜都很熟悉。他不仅是年纪最大的学生,也是这里第一个从这学校走出的中学生。张宗茂正在上课,见四喜站在外面,让他到教室里面跟大家坐在一起。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电闪雷鸣,整个学校,在黑色的天空下,像一只等待喘息的小獐子。

  张宗茂放下手中的课本,让大家都看一下书。他心里很担心,在如榔村上教学七八年来,第一次见这样的天气。要是雨大一点,教学楼很可能倒塌。如榔小学是五十年代村委会腾出来的房子,原是当地土匪留下的老房子,因为年久没人居住,村委会把房子修葺后,改做了小学。张宗茂也到其他几间教室,示意让其他上课的老师照顾下学生。

  担心的终究会来,漫天的大雨,夹扎着冰雹从天而降。教室里的窗户,贴着一层薄薄的纸,冬天的时候可以遮挡寒冷,这大雨倾盆而下,很快窗户上的那层薄纸被打得稀里哗啦的,雨水乱溅,打湿了教室里的课本。张宗茂急中生智,让大家把课桌并到中间来,尽量减少雨水把课本打湿。护住了课本,张宗茂又喊大家抱在一起,尽量不让大家分开。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房梁开始有些晃动。张宗茂把隔壁的两位老师喊来一起商量对策,觉得再这样下去,这房子可能面临倒塌的危险,需要叫上村里的男人来一起帮忙。这个任务落在四喜身上,他自告奋勇的要去给刘支书报信,让大家一起来帮忙。张宗茂不同意,他让四喜留下来照顾大家,自己一个人冲进雨中消失在了众学生的视线里。

  在张宗茂离去的不到十分钟时间内,哗的一声,屋顶的几处瓦片掉了下来。四喜身板大,一把推开几个同学,弯着背,几片瓦砸在了四喜的背上,腰上。他隐约的感到一阵剧痛,他似乎忘记了痛,慢慢的站立起来,问大家,有伤着的没有?

  他见大家没说话,都膛目结舌的看着他,有小孩子在哭。他转过身,看见盖上七大队的谢叔家的三娃子头上被砸出了一个洞,血沿着课桌往下流。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隔壁的两位老师也赶了过来,见到谢三娃子安静的躺在课桌上,没了半点呼吸,他的手里还拿着语文课本。到死之前,这个孩子还拼命的保护着课本。四喜愣着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哭,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昔日的同学就这样掉进了死亡的深渊。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榔村,看到生命的远逝。

  张宗茂在瓢泼大雨中翻了三个岭,摔了十多跤,身上也到处是伤。到刘昌福家的时候,他一腿就跪在门前,声嘶力竭的喊道,刘支书,快去救救孩子们,救救……说完他昏倒了刘昌福家门前,刘昌福叫来两个男劳力把张宗茂抬到屋子里休息,然后领着附近几个大队的男人,拿着钢钎、锄头和铲子,在雨中一个拉着一个冒着大雨前进。

  当刘昌福带着大家赶到如榔小学的时候,谢三娃子已经停止了呼吸。手里还拿着铲子的谢大叔看见自己的儿子,一下子跪在了雨中,大声呼道,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孩子啊。刘昌福让几个人扶着谢大叔,让另外的人去把房子的柱子加固,等风停雨散后,又清理教室里的碎片,让人上房去捡瓦。等一切弄完后,刘昌福拉着四喜的手说,孩子,你和宗茂都是好人,你们救了全村的孩子啊。

  面对刘支书,四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这一天开始,村里的人都觉得四喜疯了。每天坐在自己的院坝里,不说话,也不出去做事。吃饭的时候就望着人傻笑,然后指着岭上,指着山下的周家坝嘻嘻哈哈的笑。

  谢大叔的三儿子在学校出了意外,这让村子的人不敢再往学校里送孩子了。一百多个孩子,到最后还剩下二十多个孩子。三个老师也剩下张宗茂一个人,两个老师都去了山下的周家坝。整个如榔村陷入一潭死水中,人们不再读书,也不谈山下的生活。整个村寨寂静得如同坟墓。

  

  李军洋

  重庆作家协会会员。原中国90后作家联谊会组委会主任,第一届、第二届联谊会主席团主席。曾获得重庆第四届巴蜀青年文学新人奖。出版有《一路向北》《沉淀》《开往青春的火车》等书,深受读者喜爱。

  书香重庆网俱乐部

  爱阅读·爱重庆·爱生活的人都在这里

  

  长按,识别二维码,加关注

  将会带领大家

  一起免费玩转重庆

  吃喝玩乐的朋友们

  赶紧扫一扫,加入我们!

  建设书香重庆,共享书香生活

  重庆市全民阅读公益平台

  书香重庆网

  

  长按二维码 即可关注

  原创投稿:1329985067@qq.com

  联系电话:023—63066273

  精选评论

  关注该公众号可参与评论

  

  关注该公众号可参与评论

  

  加载中

  以上评论由公众帐号筛选后显示

  了解评论功能详情